【编者按】毛泽东同志在《论持久战》一文中，早就预言过:日本是个先天不足的国家，它的国度比较小，”其人力、军力、财力、物力均感缺乏，经不起长期战争。"事实正是如此。到一九四四年，中日战争已经进行了七个年头，太平洋战争也快要三个年头了，日本帝国主义可怜的物资储备消耗殆尽，已经十分匮乏、捉襟见肘，困难重重，虽然提出过“以战养战”的口号，加紧对东北、华北敌占区的搜刮，但仍然无济于事，补不住它的无止境的战争窟窿。因而对我抗日根据地抢掠日趋酷烈，我们的抗日斗争自然也就包含着保卫物质资源、反抢掠、反搜刮的资源战争性质。
攻克清丰城 全歼日伪军
回忆清丰奔袭战斗
曾思玉
一九四三年，我们冀鲁豫边区遭到了空前的大灾荒，旱灾，蝗灾接踵而至，田地荒芜、卖儿女者时有所闻。我军为了减轻人民负担，与人民同甘共苦，共渡荒年，不仅部队编制几经整编，实行了“精兵简政"，而且千方百计节衣缩食，节约粮食。亲自动手，开荒种地，发展农业生产。吃糠咽菜，坚持持久抗战。在那一年，许多同志戒掉了几十年的烟瘾。有些连队实行节约口粮的规定，平均每人每月节约五斤，每匹骡马节约马料十斤，实行分饭，就是自己不吃也要救济人民群众。全区军民咬紧牙关，渡过难关，同心协力，共同奋斗，终于战胜了一切困难，坚持了平原抗日游击战争，取得了无数次战斗的胜利。同时，部队同人民群众同生死共患难的观念更增强了，为保卫粮食而日日夜夜地战斗。
一九四四年五月二十九日的奔袭清丰之战，就是保卫麦收，粉碎日寇企图抢粮计划，保卫了人民群众的利益。
清丰县是冀南、豫北交通要道上的一个大县。也是卫河以东的重要产粮区，境内河流交错，土壤肥沃，盛产小麦。城东北之仙庄集因为麦杆丰富而特产草帽辫，行销全国及东南亚各地，素有草帽子仙庄之称。日寇对该地丰富的粮食资源历来是十分眼红，在清丰县城及附近之永固集、马村集、高堡、南清店……等地到处安设据点，碉堡林立。每年夏收、秋收季节，日寇就四处抢粮。一九四三年严重灾荒的情况下，伪县长张裕元还亲口向日寇承认交纳二万五千吨小麦，带着伪军八中队四处抢掠，结果还是抢走了七百吨。可是，清丰人民的抗日热情十分高涨，斗争也是十分坚决的，在县委和基干大队的率领下，各区中队、武工队和民兵积极求战，几年来坚持斗争，经常袭扰和打击围困敌人，烧炮楼、攻碉堡，并对伪政府和伪军家属进行政治攻势，瓦解敌人，断绝敌人的粮食。造成敌人恐惧动摇、心神不安，弄得城里的伪军不敢出城，成了惊弓之鸟，一夕数惊。因此，伪县长张裕元在无力固守又不甘等死极端绝望动摇的情况下，于一九四四年五月十日怆惶弃城逃走，窜往卫河以西大名地区，清丰县基干大队沿途予以堵截追击，又消灭伪军五十余人，并立即率部队进城，连夜发动群众披星戴月地拆除城墙，平毁碉堡工事，以防敌人卷土重来。不出所料，日寇对张裕元之弃城逃跑极为震怒，果然于本月二十三日即逼其返回清丰县城。为了给他的这个不成材的走狗壮胆助威，又威逼伪冀南道道尹薛兴甫和伪冀南剿共军第一军指挥官李铁山，带领冀南道所属十三个县的伪县长或警察所长及各县伪保安队共二千余人，在日寇冀南道尹顾问川本、新民总会顾问福田稔等监督下，也分乘汽车六辆连夜赶到清丰，并从邯郸抽调了日军一个中队百余人掩护他们，值得玩味的是，他们此来还有一个河北技术顾问北岛薰，更值得注目的是，他们从各县来时，准备了大量的麻袋，抓来老百姓的大车一百多辆，其抢麦意图不是十分清楚吗？
当他们返回清丰后，就虚张声势，搞起了所谓“庆祝光复清丰"的盛典，又是开会又是唱戏，抓丁拉夫，修理残破的城墙和工事，搞得乌烟瘴气。实际上，日寇兵力不足，护送他们到清丰后，当日下午三时，鬼子就乘汽车立即返回大名，留在清丰城内的二千多伪军正在加紧准备出城抢麦。
清丰县基干大队傅学阶大队长派参谋火速向分区报告了情况，经军区批准，决定乘敌立足未稳，捕捉战机、奔袭清丰县城，歼灭重犯之敌。八分区首长命令七团杨俊生政委兼团长，徐仲禹副参谋长统一指挥清丰、南乐、观城、范县基干大队，配属分区炮兵连、特务连，集中兵力，发挥步兵炮兵、爆破协同歼敌。
由于各部队战备工作落实，常备不懈，说走就走，说打就打，一声令下，立即行动。于五月二十八日从范县之龙王庄、麻口地区出发，白天急行军一百四十余里，浩浩荡荡直奔清丰。黄昏前，到达距清丰三十里的六塔集，稍事集结，进行战斗动员，下达口头命令，划分各部队的战斗任务。这时，部队的战斗士气十分高昂，不顾一切疲劳，坚决执行急袭清丰、歼灭日本顾问和伪军的任务。黄昏后迅速开进，十时许，兵临清丰城下。我七团二营六连发挥了夜战、近战、巷战的特长，从清丰县城东北角在火力掩护下，架梯子登城奏效，巩固了突破口，打退了敌人七次反冲峰，其它部队也从已破的城墙缺口处不用梯子勇猛地突入城内，与敌伪展开了激烈地巷战。迅速扫清了零星敌人，敌之主要头目率领伪军主力龟缩于城东北角伪县政府小围寨内，负隅顽抗妄图困守待援。
为了消灭这股敌人，七团二营五连的同志冒着敌人的火力封锁，由副连长陈景玉亲自组织了四班、五班的十八个同志担任突击组，在炮兵实施抵近射击，炸开了围墙时，他们一个个生龙活虎般地突破敌人的围寨，向敌人碉堡里投手榴弹。这时，敌人进行了垂死挣扎，疯狂向我突击组投掷手榴弹和用机枪扫射，当场有九位同志壮烈牺牲，五班长段玉生同志率领张金祥越战越勇，李宽和王金保同志爬上围墙，四班长齐鸿臣和王中得紧跟着上去，通信员许德盘、文书李书训也冲上来，他们先后被敌人罪恶的子弹射中，倒在血泊中。但是在只剩六个人的情况下，尽管浑身是伤，鲜血染红了军衣，他们还是坚持同敌人拼搏，坚守住突破口，粉碎了敌人反突击，把敌人压缩在围寨内的房子里，直到副连长带着二梯队冲上来，他们又继续向敌人冲锋，终于全部消灭了敌人。这就是受到冀鲁豫军区首长通报表扬的清丰战斗的十八勇士(朱怀泉、段玉生、杨继尧、齐鸿臣、李华、许德盘、江德华、张金祥、任福昭、王中得、王金成、李宽、朱子俊、陈梦杰、刘从普、王永志、陈六品、王金保)。他们的英名万世流芳！
残敌见势不妙，乃怆惶向西北突围逃窜，我七团四连、六连和清丰、南乐基干大队当即予以猛烈阻击，在旷野中以火力大量杀伤敌人，全歼该敌，无一漏网。至上午十时，清丰城又重见天日。
在这次战斗中，一举活捉了冀南道伪道尹薛兴甫、伪县县长五人，警察所长等伪军官四十余人；击毙伪冀南道剿共第一军指挥官李铁山，俘虏伪军官百余名、日本顾问七名、伪军士兵一千二百余人；击毙伪军二百余人及伪道尹的日本顾问川本；生俘冀南道新民总会顾问河本定雄，调查委员福田稔，肥乡县顾间竹腰常三，成安县顾问田本代助，伪河北省技术监北岛薰及日军旅团参事官等三十余人。缴获轻机枪二十一挺，步枪一千五百余支，子弹万余发，战马十五匹，汽车两辆。此战勘称速战速决，干净彻底全歼了敌人，以小的代价，取得了重大胜利。
部队战斗刚结束，又立即投入了紧张的帮助人民抢收小麦的劳动之中。
清丰县附近的老百姓轰动了，他们奔走相告:“咱八路军又打开清丰，打了大胜仗，活捉了伪道尹和日本鬼子…" 成千上万的男女老幼扛起铁锨、锄头，自动跑到清丰和其他据点，自己动手拆毁城墙、碉堡，口里骂着:“看你龟孙还敢再来！”人们兴高彩烈，大声唱着河南梆子，比前两天敌人戏台上的戏可精彩多了，好听的多了……。不一会儿，他们看见伪道尹薛兴甫等被俘的伪军官们一个个还穿着歪歪斜斜缺襟少袖的礼服，戴着白手套，满脸黑灰，哆哆嗦嗦被雄纠纠的八路军战士押送坐着大车过来了，老乡们指着他们的鼻子问:“你们还抢麦子吗？还要粮要款吗？你们这般死心踏地的汉奸真是当亡国奴的孬种。”他们这样在被活捉后又在解放区巡回展览了，也是他们当汉奸卖国贼应得的下场！此时，他们的脑子里也许会感到一点轻松，再也不必向日军去缴纳那么多永远无法抢够的粮食了……
还有一个小插曲:缴获的两辆汽车，因为没有汽油又没有人会驾驶，又舍不得丢，就在每辆车上套上五头黄牛拉着出了城，慢慢悠悠地走在胜利归来的部队中间，引起大家一阵阵的哈哈大笑。
从此，我军的胜利无可阻挡，敌人的颓势一发不可收拾，抗战胜利的形势日益发展，日本投降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从此以后，敌人的什么“扫荡”、什么“清剿”都成了强驽之末，不堪一击，我军日益发展壮大，攻城夺镇飞速向前！
后来，我们每当谈到这次战斗时，常常想到一个真理: 一切反动派总是过高的估计自己的力量，过低的估计人民的力量，因而总是被历史的车轮碾得头破血流。日本鬼子导演的薛兴甫、李铁山等汉奸亲自扮演的这一幕所谓“光复清丰”的丑剧，不正是又一次证明了这个真理吗？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十九日
